为了爽到而开始在各个墙头间跑酷
虫右|竹林|法狗咸鱼|UT过激原作厨
基本贯彻love&peace,人懒文水爱逼逼,希望不会烦到你

【UNDERTALE】自我审查(六)

*原作向PE后续小中篇,第五章

*内含G线内容,写一个我流福在大家的帮助下克服罪恶感的故事
*私设:这个福是在PE后重置走G线,在G线结尾重置后一路通到PE,并再也没有回头读档的设定
*阅读感谢!还有很多细节私设不一一赘述了,但愿文字能表达出我想传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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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终将复苏

距离那个恶魔出院还有一天一夜。

经过早晨的假死事件,未遂先生豁然觉得拿自己残破的肉体凡胎跟这个魔鬼共处一室也不是特别困难,只要像前几天那样从早到晚都缩在被窝里,不回应他就好了——懦就懦吧,做一个懦夫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比那种穿着木甲去跟巨龙正面交锋、连人家的一片龙鳞都没摸着就被轻易拍扁的有勇无谋之辈要好得多。

晚了两秒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出了要命的问题,便把被子提起一条缝来瞄向窗边的病床。那瘦小的孩子正慢条斯理地收拾抽屉,甚至连推开挡路的扶手椅都要将全身靠在上面用力,脚底板愣是把地面的瓷砖摩擦得滋滋作响都没把椅子推出多远,直到护士进门拉他去做检查,那椅子才被她帮忙搬开,简直是事倍功半的最佳典范。

什么巨龙,分明小虫!他咬着拳头竭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安心蜷在自己的堡垒里划拉宝贝的手机。先前的群组已经解散了,那几人的联系方式也全部消失,反正肯定不是他就是那个黑客搞的鬼,不过在闹了这么一出之后,他倒也没了再跟这些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们纠缠的打算。现在的首要目标是熬到小虫出院,况且怪物保护法还没有出台,警察奈何不了他,反怪协会的据点又不止一个,只要脱离了他的视线,一切都可以再从长计议。

等腿好了,一定要让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小子看看他们到底惹了什么人!他暗自畅想着作为反怪先锋前辈的美好未来,一边晃起还剩的那条好腿一边哼起了小曲儿。

“看来你也快好啦。轮你去做检查了,未遂先生。”

稚嫩的声音在近处响起,他惊得一脚把被子踢开,正好把走进门的小孩盖了个严严实实。

“……我不会再吓你了,医生在CT间等你呢。”

小孩说着话把被子扯下来堆到床上,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衣服,继续埋头扣那几个因检查而解开的扣子。他讪讪下床,借着堆成小山的被子往对面瞟去,没瞟到什么异常的表情,却被那微微敞露的胸口上一堆花里胡哨的标记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什么?纹身?医生不会做这种标记的吧?”

小孩闻言捂住胸口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才缓缓放下手来,指着那些标记冲他微微笑道:“你想知道?”

……上钩了。可还没来得及懊悔,对方就向他走近两步,大大方方地把扣子全部解开,拉起左胸的衣服让他看得更清楚。

“你看仔细了。”

他眯起眼看仔细了,随即筛糠般地发起抖来——那些根本不是标记,也不是纹身。橙色的火焰、蓝色的骨头、青色的水滴、绿色的箭头、紫色的半圆、黄色的雷电、方圆的洞、粉状的小点,甚至还有更多细小的、形色各异的符号,密密麻麻的仿佛血管,不是停留在那贫瘠的胸口表面,而是深深嵌入细嫩的皮肤中,甚至就像在照着里面的心脏造模具一般,刀刀进肉,细致又精巧地在他的左胸表面雕刻出一颗色彩鲜亮的新心,只在心房中央的位置留了一块好皮。

不!这轮廓完全符合这具身体应有的心脏大小,与其说是造了一颗新心,不如说这就是他的心脏,活生生被那些明亮的图案剥离到了体表、暴露在了躯壳之外!

“这……这是什么?”他着魔般地盯着这些深邃的疤痕,舌头不听使唤,“这……这不合理……纹身的技术根本做不到这样……你、你为什么还……活着?”

“这就是我为什么还活着的原因啊。”孩子不为所动,只是动情地抚摸着这颗色彩斑斓的心脏,轻声回应,“这些都是我……死亡的痕迹。没有它们,我将不是自己。”

“什么——那天晚上那个骷髅不是说……你从没碰到过他们的攻击吗?”

“啊,你听到了呀。”他怔了一瞬,莫名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挠挠脸把衣服飞速扣好,“他的话也没错啦。”

不可接受的非常识把逻辑淹没在脑海里。仿佛触碰到了最深秘的禁忌,那薄薄的病号服一把他的视线和那颗彩色的心脏隔断开来,他自己的心脏便以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地跳个不停。他拼尽全力扼住咽喉,一次次将想要跳出他身体去拥抱那颗彩心的心脏咽回肚子里去。

孩子好像感受到了来自他胸腔内的震动,穿好衣服又回过身来,抚着左胸出神地望着他,无焦距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对不起。我应该……更谨慎一点儿的,我只是想告诉你……”

“……那些怪物……那些魔法……确确实实会置人于死地,你就是最鲜活的例子……对吗?”他打断他,捋起袖子颤声问道,“所以你想说只要我躲得远远儿的,不去招惹任何一只就好了吗?”

“我还没说完,不过……”孩子皱皱眉,顺着他举起的胳膊看去,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前阵子新闻上被Woshua伤到的那个人?”

“我不管你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变成……这幅鬼样子!但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多的宽宏大量!我根本没有去招惹,它们却会自己找上门来,让我遭受了这样的对待!”被弹幕伤到的皮肤之后变得十分敏感,些许压迫就会疼痛难忍,他立即把袖子放下来,死死捂住那个水滴形状的丑陋伤疤,冲着默不作声的孩子大声叫道,“我一开始只是看不惯怪物而已,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要加入什么狗屁反怪协会?我这次被伤到胳膊,下次要被伤到哪儿?难道要跟你一样,心脏被拉出来才痛快吗?!”

“……不要喊。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

“去你的吧!我才不管什么仁义道德,对异族要有个鬼的道德!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是它们先招惹我的!”他粗暴地打断他,尽情发泄着这些天积存的怒火,“没人想担心受怕地过日子!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说成正当防卫也不为过!”

孩子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胳膊看。眼见终于扳回一局,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就拄起拐往门外走,不料那只负伤的胳膊被孩子从后面紧紧抱住,痛得他大叫一声,本能使力,却没有甩松这只小章鱼一分一毫。

“又怎么了?!”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不傻,未遂先生。”

“你……你什么意思?”

小孩抿嘴笑了笑,转身跑到抽屉边翻出手机来一通倾倒,从一堆破烂里挑出一副损坏严重的眼镜戴上,隔着床铺向他推了推镜框:“未遂先生,从你之前的发言,我是不是可以确认,你之前听到了我和Papyrus的对话呢?”

“……听到了又怎样……就在同一个病房里,看都看到了啊。”

“哦?好,那既然你看到了,就应该明白,蓝色的攻击对静止的物体是不起作用的吧?”

他心下一惊,慌忙把胳膊往身后藏去。恶魔侦探见状爽朗地轻笑两声,啪啪地拍着小手:“刚才不要让我看到伤疤就好了啊,未遂先生。你那块伤疤,不就是蓝色的吗?我刚才看你胳膊上没有其他疤痕,那就说明Woshua当时并没有进入战斗模式,而只是向你发射了唯一的一粒蓝色弹幕而已。虽然我也认为Woshua的行为唐突且有失妥当,但如果当时你能好好听他说话,接受这滴清洁剂的话,不仅不会受伤,还会收获一只清洁到无菌状态的胳膊呢!如何?要我叫来当事人对峙吗?”

见他不作声,孩子便摘下眼镜甩甩头,慢慢收敛了笑容:“如果是之前,我也不会觉得你的话有问题,甚至会替他们向你道歉。但在你已经看清了弹幕原理的现在,面对熟悉怪物的我,你又在那儿谈什么招惹、什么自保呢?”

伤疤烧起来了,带着灼穿血肉的疼痛顺着胳膊爬上了他的脸。孩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越演越烈的窘态。护士一路敲着板子过来催促他赶紧去做检查,于是他获赦一般逃离出那个令他窒息的房间,看什么都觉得十分亲切,就连照射室那冰冷的放射光都带给他别样的温暖。

自认为然的胜利只不过是对方后来居上的一局围剿,他瞪着照射室严丝合缝的天花板,不禁万般后悔起来——他明明已经在那晚知道了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却又因为那颗暴露在外的彩色心脏动摇了意志放松下来,几乎就要忘了这个小怪物拥有多么超出年龄所限的各项能力了。

千不该万不该把针对媒体的王牌用在这个狡黠的小鬼头身上,下次绝不能掉以轻心,再也不能存什么侥幸心理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见医生打手势提醒他可以走了,便慢吞吞地挨回房间,无视小孩在窗边探身和满头大汗扒着外窗台的海马怪打招呼,先拿过床头的手机把自己藏在卫生间里,打算洗把脸刷刷消息,振奋振奋精神再继续和怪物共处一室。

然而转开的水龙头不仅不出水还空啸数声,他把食指伸进水管捅捅探探,忽地和什么粘腻湿热的液体接触,惹得他过电似的抽回手狂甩个不停。那液体无声地落在地上,静了一瞬便飞速蠕动起来,很快就顺着地砖和管道爬回了水池,和池子里转眼间盈满的白色黏液汇到一起,对着目瞪口呆的他静了半晌,忽地绽出一张扭曲的笑脸。

惨叫声在狭窄的卫生间内撞出巨大的回响。他连滚带爬地逃回房间,把背后的门飞快锁上。他的床铺正对着他,洁白的被子鼓囊囊的,被他的叫声一惊,背着鸭子玩偶的乌龟从他的被窝里探出头,见他瘫在那里,扭扭身子就向他扑来。

“Woshua!等一下!”

胳膊上那块被染上蓝色的皮肤尖锐地把疼痛炸进脑髓,惊恐之下他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电光火石间只能斜身伸手够到桌子上的餐盘,抓起叉子就朝那圆滚滚的脑袋刺去。

有什么金属的东西与他擦肩而过,砸在身后的门上不停嗡鸣,发出的音波震得他耳朵生疼。那只伤过他的怪物毫发无伤地站在他脚边,临床的小孩维持着投掷的姿势瞪着他,他与那目眦尽裂的眼睛对视半晌,才下意识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手,慢慢回头看去。

门口没有掉落任何东西。

他缓缓把视线抬高,刚才抓起的那把叉子垂头丧气地吊在门上晃荡,叉柄的尾端被另一把餐刀的刀尖刺中,就那样相互交叠着插进了门板的木头里。

他怔怔地盯着破损的厕所门,花了很久时间,直到眼冒金星才想起怎么呼吸。身后有轻而浅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他倚着门蜷成一团,眼看着那连扶手椅都推不开的小孩走到他面前,按住门使力把门上的刀叉一并取下、扔回桌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眼里再度燃起深重的地狱之火。

“你再动他们……试试。”

“你把门上的木皮弄坏了,Frisk!”Woshua跳入那细瘦的臂弯,甩出几滴清洁剂喷到门上,“Aaron等等我!我把门清理好再走!”

“好吧好吧,不过你最好快一点儿,底下的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他对那冰冷的视线避犹不及,顺势看向发出声音的窗边。海马怪正愁眉苦脸地抱紧窗台的边缘,危险地左右晃动着。护士闻声赶到,推开房门的第一眼就看到窗边勉强支撑的海马怪,惊叫一声冲去拉住他颤抖的胳膊:“我的各位罗汉大仙啊,楼下的人全都看到你们在玩叠叠乐了!快快松手、让你们那健壮的胳膊休息一下吧!”

“什么?!你居然质疑我们的肌肉!弟兄们撑住,为了肌肉我们不能输!”

“Frisk你说说他们呀!实在太危险了,这个高度万一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正要说呢,Aaron你们哥儿十几个先下去行不?Woshua我一会儿托其他人送下去就好了。”

小孩轻松改变了语气,放下乌龟两三步跑到窗边,和憋红了脸的护士一起协助怪物们逐渐下撤。脱离了那幼小却密不透风的阴影,他终于得以顺畅地大口呼吸。那乌龟抬起身子把门洗干净后马上退到床脚附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把圆圆的脑袋低垂下去:“Frisk叫我来,我想着至少给你把床褥洗干净赔罪,结果又吓到了你……对不起。既然你不愿意,我会通知我的同伴以后都不会再清洗你了。请务必保重好你那肮脏而珍贵的灵魂。”

“◇◇◆灵■■魂……”

有细微的叽里咕噜声从门缝里漏出来,他这才想起身后的门里还藏着一堆恶心的不明物质,便赶紧蹭着地离开这片恐怖的区域,找了把椅子把自己塞了进去。小孩依旧在目送成群的海马怪安全抵达陆地后陆续撤离的场景,护士先一步回过头挑眉斜睨着他,似乎连视线都不屑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只是略带揶揄地开口:“所以?刚才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吗,未遂先生?可别告诉我干出那种事儿的你会被这些可爱的浴缸宝贝和健美冠军吓——”

她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断开了,飘忽的目光定格在了卫生间的方向。他断定是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爬出了门缝,便别过头去把脚翘得老高,幸灾乐祸地等待她发出比他更高分贝的尖叫。

“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十字星居然又出现了?!”然而她的叫声柔软又湿润,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欢呼着冲去卫生间门口急停,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向前探出手去。

于是他也看到了,自打怪物破界后就消失殆尽的金色死兆星,莫名唐突出现在了门缝边,像从前那样安静地闪烁着。

死兆星,这是地上世界对这颗神秘的星星作出的、能被人们广为接受的称呼之一。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因为它总是会出现在集聚大量死亡的地点了——易发车祸地段的公路旁,河岸稀疏的栏杆边,公墓门口,更别提一天到晚都在跟死神抢生意的医院了。

尽管没有任何关于这颗星星的出现及不可触原理的公开研究资料,它预言死亡区域的绝对能力也使它作为世界的一份子被全人类广泛接纳。人们总说死兆星的消失预示着怪物的重见天日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大好事,可他从不这么想。难道它消失了就意味着不会再发生死亡了吗?不!它的消失只是让一切原本明晰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让整个世界堕入无尽的未知中罢了!

“啊哇、啊哇哇哇!什么、我居然可以碰到?!老天!还是软软的、暖暖的!我以为会是很坚硬的耶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天哪我是不是该去科学院做个检查——”

“不!离她远点儿!姐姐、快放开它!”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还是勉强同意了小孩的说法。如今死兆星重新现世并不能代表情况能好到哪里去,不谈别的,如果它在此时此刻预示了这个病房中会发生死亡,那他一定是要离它越远越好,才不会找死似的捂着它笑逐颜开。

他扳住窗边的扶手,一边把椅子挪离星星所在的方向一边看向身旁的孩子。他被那向来沉稳的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惊了一秒,转念又暗哂这到底是个小孩子,面对死亡的威胁总是要遭不住的。可护士却自信地摇摇头,笑中带泪地弯腰把星星抱得更紧了:“没事没事,我跟星星很熟的!原来医院里到处都是它的身影,它很亲切的,根本不是很多人叫的那种死兆星!你们知道原来有多少人都要在晚上去天台赏这颗美丽的星、或者在抢救室门口看到它、甚至是在无影灯下被它照耀着,挣脱出死神的魔爪吗!它是我们所有人的救星啊,我亲爱的患者朋友们!”

他不吃这一套,便转头去端详乱了阵脚的小孩。又是出乎他意料的,那比以往看上去还要弱小的孩子死死地抵在窗边不住摇头,把双手的指节都顶得发白,整个人几乎要倾覆出去:“不……不!姐姐!我求你离它远点儿!不要被它卷走了、那不是你应该碰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呀……Frisk?再怎么惊讶也不用这么慌张呀?”护士被孩子失控的样子吓到,双手托住星星作势起身,随即被意想不到的重量拖了回去,“妈呀好沉我的腰……这就是……承担了、死亡的、重!量!吗!”

眼睁睁看着护士满头青筋地把星星抱在怀里蹒跚起身,慌张的小孩又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什——不、不可能,它理应不会被移动——啊。”

“等等、等等等等!你怎么贴着墙坐下去了!看这脚软难不成复发了?!等下!你等着啊我去叫主任!”

“不……不用……”小孩叫住护士,在墙角泄了劲气喘吁吁,一眨不眨地凝视了她怀里的星星半晌,轻轻吐出几个字,“是你们……对吗?”

莫名其妙的发言不仅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好像也问懵了星星自身。倏忽间它停止了闪烁,没等护士关切的呼声落下,便跃出她的怀抱,在半空中急速膨胀变色,扭成一团不成型的灰白色物体摔在地上。

“噢老天、噢老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护士呆了两秒抱住了自己的脸,“这是……前阵子引起骚动的Amalgamates?!他们……居然可以变成……星星?!怪不得我可以碰到……而且摸起来软软的!”

小孩对她激动的言语置若罔闻,慢慢把脸上的汗抹了两把,爬起来向着那团模糊的融合物走去了:“你们……不只是来看我的,是吗?”

融合物叽叽咕咕地在地板上抽动数下,转眼间又缩回了星星的样子。护士连声叫着要拉同事来看的话跑出了门,他窝在安全的椅子里注视着小孩的一举一动,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便又摸出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

“触▲●碰●我□……□”

“哈……你们一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孩子喘起粗气来,苦笑着跪到星星面前,“你们也想让我接受它吗?”

“——抱■■我——”

“不……我再也不想了……不要强迫我,好不好?”

“你▄▄不能█逃██”

似乎已经无法忍受小孩的拖沓,那星星表面又像先前在水池里那般揉出一张笑脸,甚至把十字星的一角变成扭曲的大手,擎住那纤细的手腕就向自己拉去。

好、这一定是绝佳的机会!他暗自窃喜,当下把手机的焦距拉到最短,准备记录这振奋人心的一刻。

然而希望刹那间落空了——映在屏幕中的并不是他所期望的怪物吃人的情景。金色的死兆星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歪歪斜斜的鸟类怪物,用它那残破的鸟爪紧紧地包住了孩子瘦骨嶙峋的手掌。

“你……在抖……冷、吗……?”

孩子没有答复,只是兀自调整着呼吸。那鸟怪沉默片刻,断断续续发出几声沙哑的低吟,缓慢地用额头一下一下去蹭孩子湿漉漉的脸。

“我……已经不、冷……我们都……谢、谢你。我们……也不想、你……冷……不要、怕……”

“怎么做才好?”失声的孩子抬手抱住身体仍在滴滴答答的怪物,不成音的气声颤如残烛余火,“我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一切?”

“跟以、前一样……就、好。你……能做、到……只有你……能……”

净是些不明所以的苦情对话使他失去了兴致。关了录像扶墙往外走的过程中,一个月前在采访里提议更换监控系统的那只黄蜥蜴被护士领着冒冒失失冲进来了,见到一人一怪相拥在一起的场面就捂着嘴细声尖叫起来:“噢老天千万别吃他,我的好伙计们!”

他扭头看去,孩子被她的声音惊得肩膀一松,放开了面前的怪物,看向那只蜥蜴的神色满是迟疑:“A、Alphys……?你还……好吗?”

“……我……还好。不、我很好!”那粗壮的腿脚被这问话滞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稳健,坚定地向前走去,“对不起啊Frisk!Sans打电话跟我说你好多了,我当时没留神,就让他们跑出一只来!怎么样?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一定是Memoryheads把电话内容告诉了他们……他们应该只是想来看看你!”

“没有……我没事儿,Alphys!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哎呀,先不提啦!Undyne还在天台等着我呢,我先把他们送回家再来找你,你等我一会儿啊!来吧伙计们,来日方长,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话音未落,那只鸟怪就沉默地点点头,乖乖跟在向护士道歉的蜥蜴身后亦步亦趋,一步一个水印地往外走。那蜥蜴经过他身边,一时不知该把眼神往哪儿放,原地拍了几下脚,战战兢兢地朝他微微颔首后,抱起床脚的乌龟就匆匆跑掉了。卫生间里依旧哗啦啦的,他本能竖起汗毛,后知后觉想起水龙头自打被那怪物占据后就一直没关,顿时生起满腹怨气。

凭什么怪物惹出的祸要我来给他们擦屁股?!真是受够了!一群成天胡乱闹事的混账东西!

他淌过遍地积水关掉水龙头,踢开下水孔的盖子,把拐杖在地上砸得啪啪作响。等他收拾完满室的狼藉,恶狠狠地回到屋内准备冲那软弱的小孩泄火时,猝不及防与一双黝黑的眼洞相接,纯粹的黑暗逼入眼睛,生生制住了他的动作。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哈,纠正一点,这不是错误,孩子。这只是一种……异常的进程。不要总是想着谴责自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错误了。”被问话牵引,那漆黑的眼眶放过了他,在看去小孩的方向点起了一星白火,“对不住。本来应该是咱俩的话题,可我实在是拿不出精力搞那个了,你懂的。”

“……没关系的,你继续说,我们争分夺秒。”孩子在床边正襟危坐,对他的怒目视而不见,一心一意和那矮胖的骷髅对视,“刚才Amalgamates变成那颗星来找我,那也是……我的原因吗?”

“好好回想一下那颗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孩子。”

当然是你们一上地人家就没了啊,还用想吗。他暗暗翻个白眼,敲着拐杖一路挪回床上躺着。然而如此明显的答案从那孩子口中说出,却立马变了味儿:“我以为它放过我了……它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

“……不是它不放过你,孩子。”

“那是什么?”

“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骷髅默不作声地沉下肩膀,向呆愣着的孩子伸出手去。是那骨架的姿态太可怕了吗,还是没有从先前那不成形的怪物带来的混乱中缓过神来,在他看来一向无所畏惧的恶魔小孩,居然在那只骷髅抬起胳膊的瞬间畏缩地闭住眼、深深地低下头去,甚至把全身都蜷得紧紧,表现出一种极端的畏怖反应来。

“……哈哈。别这样,Frisk。”骷髅停下动作轻笑两声,无视小孩的自我保护,漫不经心地把胳膊重新前伸,将指节分明的手掌覆在了小孩乱糟糟的头发上,“冷静点儿,我已经没有理由伤害你了。这不是我们早就已经明白了的事儿吗?”

“……我们已经不在地下了,Sans。你大可不必再遵守和妈妈的约定……”

“是这个理儿没错,可这地上也不见得有多安全,对不?”

眼前渐渐起了轻薄的雾。他探身望向大开的窗户,刚才还一派清明的外面不知从何时起凝聚起青灰色的雾气,它们从屋外渐渐流到屋内,仿佛有生命般在小孩的周围停留。那二人的声音在雾中变得越发轻浅,看不到那张可恨的小脸,他内心忽地十分烦躁,感到那些家伙并没有要动的意思,便憋着一肚子火爬起身来,抬腿迈进雾气当中,把他们的私语尽收耳底。

“起雾了,Sans。”

“是啊,最近天气总是不好,自打你病了就见不着太阳,我这把懒骨头都要长蘑菇喽。”

“……你是说,这几天的气象也跟我有关?”

“想想看吧,孩子。原先的地下是一个被锁起来的独立小世界,前七个人在那里留下了各自的痕迹,而你……在最后一颗星那里超越了神的力量之后,打开了外界给它上的锁——那你又是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

“这世界是你的,可也不仅仅是给你一个人的,Frisk。那颗星是这个世界必不可少的存续道具,如果你决意要拒绝她对你的认可,那她也将回应你现在的决心,带领所有的事物踏上异常的进程。既然你已经打破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小世界,又何苦仍旧把自己锁在过去,让这地上也坠入黑暗呢?”

“不……我没想这样!我没想、我根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会再一次——”

“你在害怕什么?迷雾终将散尽、太阳必定复出,而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不是我,也不是Undyne,更不是那些神志不清的老伙计们,而是你。只有你。你不是一直很清楚吗?”

“我……知道!但是——”

“——隔雾有耳,长话短说。我就再问一句吧,孩子。”

“什、什么……?”

“你所害怕的,真的只是星星本身吗?”

之后再无声响。仿佛在浓雾中行走了十万光年,他终于摸到窗户的把手,将越来越厚重的灰霾挡在窗外。可是晚了,不仅是这间病房,走廊里,大厅里,这雾气见缝插针地从各处钻进来,尽管没有任何刺鼻的味道,却也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触响了整栋楼的烟雾警报。骚动四起,在所有的顶置喷头开始工作的当间儿,能跑得动的人都开始向着楼梯间蜂拥而去,把护士们细弱的呼喊淹没在浪潮里。而他被水淋得透湿,只能抱着伤腿乖乖躲在房间的角落,和那丝毫没被警报声触动的一人一骨共同等待未知的命运。不过还没等多久,就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突破层层迷雾冲进门里,打断了单调重复着的警报音。

“Alphys你诓我!这屋里的雾难道不是跟天台那儿的一模一样吗!哪里有好些了!”

“好嘛我错了!可不这样的话,你压根儿不愿意进来跟Frisk说话不是吗!”

“嘎啊啊啊好吧好吧败给你了!Frisk你在哪儿呢?!我找不着你!这能见度也太低——哎哟!什么棍子这么硬,磕死我了!”

他连忙把拐杖往身边收了收,却还是跟那张青蓝色的面孔咫尺相对。显然他认得她,她也记得他,那明亮的独眼大睁片刻便危险地微眯起来:“是你?”

他想起那晚她吓了他一个大哆嗦的大喝,更没法儿迎着那威风凛凛的视线说些什么了。所幸对方也没有什么要命的动作,只是顺着被拐杖绊倒的惯性抻住他身旁的墙壁,把他封锁在墙角里不让他逃离。

“噢Frisk!你在这儿!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才来看你,而且还这么不合时宜……啊、Sans你也在!”

“淡定点儿Alphys,这雾不打紧的,不如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你有啥想跟Frisk说的都可以慢慢儿说,我可以回避。”

“噢……好!也就几句话,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咳、咳嗯!”不远处的黄色色块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在雾里模模糊糊地动过来动过去,末了猛地向前扑去,像是抓住了小孩的手,“向前看,Frisk!虽然我还是说不好那到底是不是单纯的噩梦……但、但是!既然我们托你的福,现在都能在地上活得好好儿的,那就不要再想那些、那些……啊啊,我不会说!总之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在等你好起来啊!”

“Alphys……你……”

“哎呀,不要再这样吞吞吐吐啦,跟我似的!你看,我也是有所改变的!我想通啦,只要活下去,只要你们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出现变化的……只有过去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吗?喏,再不济你看Undyne在那边儿干嘛呢,要是从前的她,不早就一杆枪把那人戳成马蜂窝啦!”

“什么?我以前有那么糟糕吗?!”面前的怪物终于撤走了牵制他行动的胳膊,哭笑不得地转身走去那蜥蜴的身边,“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很理性的!”

“那你快把你背了这么些天的理性台词跟Frisk说了!”

“就算我们在交往,也不带你这么拆台的!老天……还真有点儿紧张……那天晚上肯定掐疼你了,不好意思啊Frisk……淦、淦!什么玩意,我也太不像话了!”雾气被持续不断的喷水浇得淡了些,他渐渐可以看清那高挑的鱼人正站在床边难为情地挠着脸,又发狠地拍着自己的脸颊,深吸几口气后眯起眼睛,向小孩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之后我找Gerson谈过了,老家伙要我直面自己的内心,那我就直说了——我相信你,Frisk!放手去做吧,让我看看你这次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会沏满一等一的好茶等着你!不过你得好好记着,要是让我不满意了,可不是掐掐脖子就能糊弄过去的事儿了啊!”

“好……好!我努……不、我一定拼尽全力!”

“没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混球嘛!!!”

“老天你又即兴发挥了……不过是谁啊在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一直发消息震我……噢噢不!Undyne我们得马上下楼帮帮Papyrus和Asgore!因为这场雾楼前人进人出乱作一团,他们快要挡不住趁乱闯入的记者了!”

“那敢情好!我正好浑身憋得痒痒,再让我在地上插几根光矛过过瘾吧!”

那鱼人和蜥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跟小孩和骷髅道过别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携手跑出了门。他再也受不了了,见雾淡了许多,便拄起拐杖尽可能快地向灯火通明的门外走去——忽视、嘲讽、恐吓、疏离、背叛、拒绝、还有一大堆似懂非懂的关子,他再也不想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待在一起了!哪怕只有一刻也好,让他见点儿什么可亲可爱的事物,以免对这个被魔鬼掌控的世界彻底失去希望!

“Sans。”

“在。”

“你们在等我,这个世界也在等我,是这样吗?”

“一点儿没错。”

“好……那你能把我带回到那片选择的黑暗中去吗?最后一次,我保证。”

“……如果你决意如此,我会竭尽全力。”

“……嗯,我决定好了。见证我吧,Sans。”

“成。待会儿见,孩子。”

即将越过的房门猛地关闭了,无情地把他和那些安全的灯光隔断开来。他扭过头去,病床附近已空无一人。耳边蓦地传来上锁的声音,他回过头,那孩子突然出现在门边,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放在锁子上的手。

他心里窜起一股邪火:“要干你的世界级大事儿就去干啊!限制我的自由算什么?!”

“已经在干了,未遂先生。”小孩避过他飞溅的口水,悠哉哉掏出手机来,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你也是其中的一环。”

“少开玩笑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跟你这种怪物能有什么事可做——”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还是说怎么,那天晚上动我们的钢筋,只是想杀怪物来着?”

“——”

突如其来的凶恶词汇让他的呼吸又被滞住,那小孩见他不语,耸起肩膀笑得十分灿烂,从手机底部缓缓抽出一件明晃晃的东西来:“那可不就是想杀我吗?难道我在你眼里不是怪物吗?”

有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他借着那手机屏幕的微光看清了小孩手里的物件,顿时打起冷颤来,慌忙后退几步,把之前仍在桌子上的餐刀拿在手里指向前方。小孩见状朗声大笑,把那把破旧却依旧锋利的匕首在另一只手掌里反复拍打:“是了、是了!就是这样!来吧,未遂先生——”

“——我们之间……还没完呢。”

——TBC——

*本次是千载难逢的私货大放送时间!(喂

*对于这个杀人未遂的恶人,我的刻画动机也不是特别单纯……不知道有没有那种“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但又不只是这么一条导火索、对于这种品质的人来说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的感觉……天哪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愿看起来不是洗白!!

*关于福的彩色心脏那里,我想应该已经写得很明显了,主要就是一颗由所有怪物的弹幕组成的一个心脏,可惜不会画画不然就能更直观地表达了TUT这个设想主要是有一次和朋友讨论剧情的时候,他说屠杀线仿佛就是一场惩罚,于是我大着胆子把这个说法应用了一下,按理说HP回满就会全身愈合,但如果是针对G线的惩罚的话,那每杀掉一只怪物就在心上印刻出它们曾经活过的痕迹,不也是一种很棒的惩罚吗(捧脸

*融合怪那里之所以最后由雪雪的妈妈收场,是因为在游戏里如果对融合怪选择FIGHT,雪雪妈妈是唯一一只会受伤、也是保持了融合怪中最高理智的一个,有些话借她的嘴说出来感觉暖暖der!决心充填up up再up!

*很多关于剧情的推论这次都融进去了,关于存档点的构想等结局时再说!可能看起来更加没头没脑了非常抱歉……但我真的很想在文字里体现出自己的思考!

*应该只剩最后一章了!姑且来个无奖问答吧,福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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